东汉末年,国家的最大一害是宦官。 公元147年,汉桓帝登上皇位。因为他年幼,外戚梁冀代摄朝政,垄断王权。待小皇帝长大后,他要执政,便依靠一批宦官消灭了专权的梁冀集团。 在这场权力争夺中,因为宦官单超、徐璜、具瑗、唐衡等5人,建有殊功,朝廷特“赐钱各千五百万”,并同日封侯,由此被称作“当世五虎”;此外,小黄门刘普、赵忠、侯览等人也被封侯。自此,宦官集团很快取代了外戚势力而跋扈朝纲,唯宦官之命是从,汉桓帝本人由外戚的傀儡变成了宦官的傀儡,不久,单超死,桓帝追封他为车骑将军,赐侯将军印授、东园秘器、棺中玉具,还派五营铁骑将士和侍御史为其举行国葬,对宦官的私崇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。 宦官依赖皇权,比外戚更肆虐残暴。政治上,他们挟主专权,实行独裁统治,培植宦门爪牙。如单超弟为河东太守,弟子匡为济阴太守;徐璜兄为下邳令,弟为河内太守;具瑗兄封沛相,占据了相当重要的权力地区,成为一方的蠹虫。他们凶狠暴虐,只要发现其他官员稍有不满,就诬告陷害,或罢官下狱,或流放禁锢,或杀身灭族,无所不用其极。经济上,他们兼并土地,巧取豪夺,与强盗无异。在生活上,他们腐化糜烂,挥金如土,个个“皆竞起第宅,楼观壮丽,穷极会巧。”在密室中,也堆满了“金玉珠玑,异方珍怪”。而且,还随意掠夺良人美女做姬妾,残害百姓霸占民宅民田。仅侯览一人就“夺人宅381所,田118顷”;还“破人居室,发掘坟墓,虏夺良人,妻略妇子”,甚至一次杀害数十个百姓,陈尸路旁。他的哥哥侯参出任益州刺史,凡遇民间富户,就诬陷犯有“大逆之罪”,诛灭全族,贪赃财产累计数亿。宦官徐璜侄子徐宣因抢夺汝南太守之女未逞,竟将该女抓来官衙戏侮射杀。 在宦官集团的残酷盘剥下,广大农民纷纷逃亡,农村变成了一片荒漠;搞得“田野空,朝廷空,仓库空”,甚至政府连官吏的薪俸都无力支付。人民极端贫困,不得不“卖其首级以要酬赏,父兄相代残身。”为了生存,人民就只有起义暴动,自桓帝元年至灵帝中平元年,37年中,农民暴动22次,东汉王朝已处在全面崩溃的境地。 面对国家的危亡,耿直派官僚和太学生们不得不挺身而出。虽然他们没有建立统一的组织,也没有明确的行动纲领,但他们消除弊政、拯救国难的意愿却坚定不移。由此,以监察官李膺为首领,展开了一场弹宦官,除奸暴的壮烈斗争。 李膺,字元礼,颍川人(河南登封)。他饱读诗书,满腹经纶,能传授学业,能带兵打仗,历任青州刺史和渔阳太守等职。当时鲜卑族屡犯边塞,李膺担任乌桓校尉,他身先士卒,不避矢石,大破鲜卑后升度辽将军。他执法不挠,疾恶如仇,对宦官势力的飞扬跋扈,深恶痛绝。他下定决心惩治宦官势力,为国家除害。 延熹二年(159年),李膺任京都行政长官河南尹。他联络廷尉冯绲、大司农等一批正直官员共同与宦官抗争。他首先下令惩治宦官的走卒宛陵大豪羊元群,以贪赃枉法,声名狼藉的罪名将他逮捕下狱,接着上书弹劾,要皇帝依法严惩。这时,各地惩宦的斗争也很有起色,南阳太守诛杀了一个与宦官相勾结的商人;太原太守诛杀了“贪横放恣”的小黄门赵津;山阳太守翟超籍没了侯览老家的资财;东海相黄浮,逮捕了射杀太守之女的下邳令徐宣,将他弃市。于是,羊元群同宦官们串通一气,联名上诉于桓帝的御前。这位昏庸的皇帝龙颜大怒,逮捕了这五位太守和监察官,并下了死狱。当时大臣陈蕃曾上书极谏,但援救无效,太守们或杀或贬,李膺、冯绲等被罚在宿营工场做苦工,受尽了凌辱。这就使李膺更加看清了宦官无法无天的凶恶嘴脸。 在李膺等人的斗争精神的感召下,耿直派大臣和太学生很快汇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,把讨伐宦害的火种撒向了神州大地。 汉桓帝摄于群情的激愤,也释放了李膺,又起用他为司隶校尉。这个新授命的京都监察官,一上任就向宦官们开了第一刀。桓帝所宠信的内侍、张让的弟弟张朔,在任野王县令期间,依仗宦官势力为后盾,为非作歹,竟杀孕妇来取乐。李膺下令捕拿他,他畏罪潜逃到京师张让家,藏于“合柱”中,李膺闻讯亲自带人径入张宅搜捕,将张朔从空心的合柱中搜出。经过审讯后,处以极刑。张让向桓帝哭拆,桓帝责问李膺为何不经奏准就杀了张朔,李膺严肃地回答说:“按照春秋决狱,公族有罪虽可赦免,但有司执宪不从。我就是按照这样的执法原则,来迅速了结积压的案件。难道办案迅速也有罪吗?陛下,我并不怕死,但请宽限我五天,待我‘克殄无恶,退就鼎镬’”。意思是说,等我肃清贪官污吏后,就回来拜伏在你的面前受刑,上刀山,下油锅也无所顾忌。李膺的一番义正词严,说得桓帝无以对答,只得对张让说:“这是你弟弟的罪过,司隶有何错?”自此以后,大小宦官更加痛恨李膺。但是李膺却不避艰险,继续坚定不移地打击宦官势力。他又数次上书揭露宦官们的种种罪恶,劝谏桓帝能够以前朝为鉴,识别宦害真面目。然而,他越弹劾,桓帝越信赖宦官;他在士人和太学生中的影响愈大,宦官就愈要置他于死地。这时,恰好发生了张成的事件。河内张成,教子杀人,李膺将他收捕,强行伏法。张成本以方术与宦官、桓帝有较深的交往,宦官遂教张成弟子牢修,上书诬告李膺等,“交结门徒,结成朋党,毁谤朝政,败坏风俗。”在宦官的煽动下,桓帝下令逮捕党人200余人。他们的项、颈、手、脚都被加上“三木”的刑具,头被蒙盖着严刑拷打。李膺骨头很硬,他利用供词,继续检举宦官子弟,宦官因此怕惹火烧身,不敢深究。太尉陈蕃等也极力反对迫害李膺等人,他上疏说:“今天所逮捕入狱受刑的人,都是海内有声望的人才,他们忠心耿耿为国忧虑,对他们予以十代人的优容还不够,那有无缘无故逮捕拷打他们的理由呢?”皇帝要他在判决李膺等人的文件上签字,也遭到他严正拒绝。太学生首领贾彪,见事态扩大,乃潜入洛阳,求援窦武。窦武乃以桓帝岳父身份请求朝廷放党人,并以托病上交官印相胁,迫使桓帝不得不释放了党人,但规定禁锢终身。这就是著名的第一次“党锢之祸”。 这次党锢之祸后,弹劾斗争仍在继续。 公元167年,汉桓帝死,十二岁的灵帝继位,窦太后临朝听政,大将军窦武掌握了朝中大权。窦武上任,即起用陈蕃出任太傅,征召被废黜的李膺、杜密等人出任监察官,继续除宦的大任。这时,灵帝的乳母赵娆又与宦官勾结一气,肆意淫乱毁政,灭宦除害已迫在眉睫。窦武、陈蕃和李膺轮番提出弹劾,要窦太后立即采取果断措施,趁其羽毛未丰,尽快把宫中隐患及其遍布全国的爪牙一网收尽。但窦太后不同意惩办,尤其是不愿杀她最崇信的宦官曹节。 此时,消息已经传开,朝野喧哗,宦官集团大为震恐。形势已迫使李膺他们早日行动。建宁元年(公元168年)八月,他们先抓到宦官郑飒进行审讯,郑的供词牵连到了曹节、王甫。接着,他们又上奏请求逮捕曹节等人。谁知宦官竟私自偷看了奏章,在宫中煽风点火,群起诬告窦武、陈番、李膺等正在谋乱废帝。终因寡不敌众,窦武兵败自杀,陈番被秘密杀害在狱中。 窦陈身亡后,屠杀接踵而至。宦官指向的目标,就是以李膺为首的“八俊”,以范滂为首的“八顾”和以张俭为首的“八极”等人。面对死亡,太学生们都要李膺逃走,而李膺镇静异常地说道:“作为国家的大臣,应当事不辞难,罪不逃刑,这也是起码的人节。况且我已年迈六十,死生有何恐惧呢?”次日,他主动赴诏狱,不久,被宦官们用酷刑拷打而死。杜密、范滂等百余名官员被捕杀害。有气节的知识分子几无遗存。 宦官集团镇压了“党人”,却无法铲除他们自身的罪行;李膺等人的献躯却大大激励了人们反宦的壮志。20年后,不屈不挠的第三代御史继续同宦官搏击。 公元189年,14岁的刘辩继位,何太后临朝秉权,何进由一个普通监察官晋升为大将军。于是他又同侍御史袁绍共商再除宦官。他数次弹劾,宦官集团已是权重日久,罪恶蔽天,如不杀尽,必是未来大患。但何太后的母亲已被宦官重金收买,成了他们的代言人。何进出师不利反遭残杀。袁绍见此情景,采取果断措施,与监察官吴匡举兵进宫,火烧了九龙门和东西宫,把二千宦官,不论少长,全部捕杀。至此,李膺、何进等人终于以生命的代价,消灭了祸国殃民的宦害。 |